有什么从额角缓缓划过,是汗吗?还是血?厄本已经没时间顾及了。呼出的热气混杂在迷雾当中,浸湿了他的衣服。眼前,在雾气下若隐若现的碎石堆延伸向远方。背上,少年的体重好像越来越重。没有队友 ,没有施陶芬贝格,没有支援,只有远处传来的宛如从地狱传来的吼叫和从地底飘出的腐败气息。
“把他带回隆恩,不计一切代价,快。”施陶芬贝格的话不断在脑海中闪现,那是厄本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,最后一次看见小队其他人的身影。他从队长颤抖的手中接过少年,急匆匆地看了封装少年的容器,容器顶上,被涂抹得不是很干净的“厄本”让他差一点深深陷入回忆。
迅速回过神来,厄本背上少年,在队友们的带领下向上冲刺,魔力灯挂在腰间,在阴暗的通道里摇摆着放出光亮。回到熟悉的大厅,身后,施陶芬贝格的身影淹没在通道里,面前又出现了阻碍。那些士兵复活了。盔甲中的肉体发出不规则的颤动,直挺挺地摆开战斗架势。
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,海因茨与哈特曼两名魔剑士在抽出魔剑的瞬间化为两道残影,劈向没完全恢复行动的亡者。青色与红色的魔力蔓延至魔剑的刃部,激活了布满剑身的魔法纹路,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,分别砍向盔甲的链接处。在厄本没抽出魔杖之前就砍倒了两个。但这些士兵的盔甲防护性能过强,加上亡者之身,两人的魔剑只能让他们在地上多呆一会。“埃里希,你带着厄本先撤,其他人处理掉眼前的敌人。”海因茨一个闪身躲开从后方扑来的士兵,“该死,这些家伙越来越灵活了。”厄本被埃里希猛的一拽,埃里希在前方开道,厄本紧随其后向地面前进。隧道里的风突然管进来,充斥着硝烟与腐败。头顶,承受过战火的地堡摇摇欲坠,灰尘从被大型魔法击穿的天花板倾斜而下,劈头盖脸一般将两人的视线阻挡。厄本忽觉脸上有热流留下,大概是混杂在沙土中的石块干的吧。厄本顾不得擦净脸上的尘土和血迹,紧紧的跟在埃里希身后。
情况紧急,但还在掌控之中,埃里希边跑边想。不久汉斯,维尔纳和克莱夫就能和魔剑士清理完那些亡灵,而他和厄本只需要在地堡入口守住一片空间就能让全队重新集合。到时只需施陶…不对!队长已经被困在最深处了。没有他,小队就没有释放大规模魔法的能力!想到这里,埃里希不由得更加紧张。手中的魔杖涌动着澎湃的魔力,“第四级魔法改 广域霜冻!”冰蓝色的魔力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凝结成冰,在废墟中铺展开来。沿途步履蹒跚的僵尸们刚一接触到冰面,蓝色的魔力就顺着他们的脚向上缠绕,在极短的时间里凝结成冰。方圆十米之内几个呼吸间就只剩冰面。厄本单手紧握魔杖,有些生疏地放出通用魔法:“击飞!”击退那些远离冰面的丧尸。
只是这远远不够,单靠他们两人的力量只能暂时延缓丧尸的步伐。远处的雾气中传来更多嘶吼声。厄本借着施法的间隙真正看清了这些地堡外边的丧尸的模样。不同于地堡里全副武装的丧尸,这些家伙衣服破破烂烂,有些穿着磨破了的帝国军服,有些穿着北境满族的衣服。身上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,几乎脱落的残肢被几丝腐坏的肉连在干瘪的躯体上。皮肤几乎完全被侵蚀掉了,猩红的眼睛略微闪烁着光。隔着很远就仿佛能嗅到血腥味和腐烂的味道。
战况焦灼,埃里希深深呼出一口浊气。为什么队友们都没有出来?为什么队长拒绝从地堡中撤离?但作为一名隆恩军人,坚韧不拔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是印在他骨子里的东西。埃里希咬紧牙关,克制住因魔力缺乏而微微颤抖的双手,稳定着方圆十米的冰面。
轰隆!一阵闷响从二人身后发出,紧接着转化为连续的崩塌声。厄本顿感脚下地面振动起来,急忙扭回头查看,原本被几人清理开的地堡淹没在烟尘中。“埃里希!地堡塌了,快躲开!”地面在刹那间裂开,埃里希苦苦维持的霜冻瞬间开裂。厄本一把抓住埃里希,飞身脱离地面塌陷处,两人和厄本背上的少年滚落在废墟上。
魔法阵的碎裂和地面的坍塌,让埃里希一瞬间失去了神志,直觉天翻地覆眼冒金星。碧蓝的眼睛黯淡无光,他朦朦胧胧的看到厄本满头鲜血,一边摇晃着他一边挥舞魔杖,靠着生疏的魔法击退逼近的丧尸。厄本此时已经身临绝境,嗓子已经喊的沙哑。但放出的魔法效果甚微,无论是昏睡咒还是击飞都只能延缓这些丧尸的脚步。他们被击中,或是躺下,或是被击退两步,然后就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,继续靠近。
埃里希依旧眼冒金星,听觉也没有完全恢复。但他强撑着抵住墙站起身来。将魔杖横在身前:“厄本,你先撤退…我去引开他们。”厄本紧紧抓着他不放,埃里希依旧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。于是埃里希用右手一把打开厄本的手,用最严肃的声音下命令道:“预备役下士厄本,我命令你带着此次任务目标撤退。”厄本后退一步,最后看了他一眼,踉踉跄跄地冲向迷雾深处。
埃里希静静地靠着墙,把捂得紧紧的左手从肚子上放了下来,那里已经血肉模糊。一块装甲片在地堡崩塌时插进了他的肚子,那里已经麻木了。作为一名不吸烟,不喝酒的战士,他无法点上一根烟,直面最后时刻。思绪跨越了高墙,跨越战争开始之前的岁月,降落在花园中的石桌上,一锅炖地香气四溢的豆子蔬菜汤正吸引着男孩。面对蹒跚而来的丧尸们,埃里希的视线开始模糊,暗红的天空笼罩着大地,血月依就悬挂在半空。好像,从地堡的废墟的深处,有人正慢慢的走出来。是海因茨他们吗?埃里希已无从得知。逼近的丧尸占据了他合上双眼前最后的视野。宛如粘稠的豆汤,盖上他最后的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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